阿多诺丨启蒙与震动

原标题：阿多诺丨启蒙与震动启蒙与震动艺术作品中的表现瞬刻并非是它们向作为直接现实的材料水平的还原，而是一种复杂的中介现象。表象在该词真正的意义上是那个的表象。如今，在此意义上，当艺术作品侧重其现实存在的非现实性时便成为表象。无论它们会多么明显地现实化为永久的产品，譬如鉴于其材料，它们也依然是某种短暂突然的东西，是借助其表演似的本性加于它们的。面对一件重要作品而产生的惊讶感，则是上述情况的主观显示。这关系到所有艺术以及自然美与音乐的类似性，一种回还往复在冥想中的类似性。凭藉耐心的凝神观照，便将艺术作品置于运动之中。这表明艺术作品确是具象化时代中的史前震动的余象（after-images of prehistorical shudders），它恢复了以具象化对象为背景的原始世界的恐怖状态。无联系物(譬如说一方面是带有轮廓的个别客体，而另一方面是暗淡失色的本质)之间的差距越是显而易见，对艺术作品的凝视越是空空如也——此时使人想到这一事实：除了这种差距之外还一定存在着别的什么东西。由于原先的震动依然残存，艺术作品通过成为这种震动的余象而将其客观化或外化。很久以前，人类在对于自然界感到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委实恐惧那支配人类的震动现象，其后，因震动消失而生的恐惧感也同样强烈且合乎情理。启蒙总是伴随着恐惧或担心，担心促发启蒙的真理性，将会在其发展过程中被当作牺牲品。从其本身来看，启蒙越来越远离自个的目标，该目标具有某种客观的确定性。因此，在其具有真理性的理想的影响和制约下，启蒙被迫维系其倾向于以真理性的名义予以抛弃的东西。艺术作为缪斯之母（mnemosyne）起着这种维系作用。艺术作品的显现瞬间是消亡与维系倾向之间的悖谬式融合或平衡，因为艺术作品在同一时刻既是静态的也是动态的。达不到文化所认可的标准的艺术样式，譬如像马戏团与各种表演中的舞台造型，甚至像17世纪的机械喷泉艺术，均突然脱口道出严肃艺术是试图当作某种先验的奥秘而隐藏起来的东西。它们也是开明进步的，因为它们想要把震动的记忆(这在史前时期是无共同的比较尺度的)译释成人们可以理解的词语。黑格尔对艺术的论述，就是想要消除触及到这一点的奇异性的尝试。人工制品将震动从其神秘的自欺欺人或虚假的信仰中解放了出来，这种信仰以为震动是一种自在体，无须将其完全等同于主观精神。艺术作品的这种日益增长的独立性，也就是它们的人为的客观化过程，使得其震动作用显现为一种似乎完全有增无减的和闻所未闻的东西。异化行为（act of alienation）是那种客观化过程的组成部分，它在所有艺术中起一种矫正作用。艺术作品已经中立化，在性质上变成神的显灵之物。在史前诸神受到拜膜时的短暂表象与艺术作品之表象中的永恒原则之间，存在一种关联；相反地，它们绵延得愈是持久，其外显性的显身现象（bodily presence）的愈是短暂。这里所用的表象观念（notion of appearance），与超自然的表象或幻象概念有着十分相似之处。艺术作品与幻象串通一气，当一种幻象超出人们的意向所及和大千世界所及时，情况更是如此。那些完全失去幻象的艺术作品仅仅是些空壳而已，甚至还要更糟，因为它们毫无用处，不像空壳。比较而言，当(艺术作品自身处于与超自然力量极端对立的位置时，也就是处于主观设定的不可避免的建构中时，便会更为明显地唤起史前那种超自然力量（mana of prehistory）。此刻，艺术作品假定一种确实的形状，从中构成自身，作为出自其特殊契机的一个总体；这在以前至少对传统艺术来说确是如此。除了广泛散布于作品中的表现因素之外，最为丰富的客观化瞬刻只有当艺术作品刹那间具体化为表象之时才会出现。艺术作品通过取得自身的物态性（thinghood），也就是其人为的客观化，而超越了事物界（world of things）。当事物与表象闪光发亮时，艺术作品便开始表述自己。它们是注定要显现出来的东西。其内在过程将自个外化成作品本身的作为，而非人类干预和目的性活动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