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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虹飞:你们对摇滚女主唱有偏见,我一点儿都不叛逆
我从小是讲侗语长大的。因为我母亲跟我说,你一年才能见父亲一次,所以你必须跟他讲侗族语,我父母都是侗族人。2009 年,侗族大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被列入非物质遗产,让我们看一看这一段已经消失了的景观,千人大歌。3.当侗族音乐成了风情化表演,我嘴里除了脏话,什么都不会有侗族大歌起源于 2500 年前,在我们的国名、姓尚未完备的时候侗族大歌已然存在,它是中国最早被发现的复调式音乐,也就是多声部音乐,你们会听到它各种声部在一起交错,而且是没有指挥,这些孩子们在不会讲话之前就开始唱歌,跟着他们的家人。这里头有八百个人在一起唱歌,但是底下观众最多十个,只有十个观众。在村子里边唱,他们会带着队去另外一个村子唱,吃一点糯米团,然后这个村子作为回礼,他们就会过来再唱。那么,侗族大歌显然就是我们这个族人的百科全书。它是一种复调音乐。吴虹飞向观众介绍侗族大歌如果大家对复调音乐没有什么理解的话,我讲一下巴赫金,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里面——他跟我同一天生日,所以我把他记住了——发现了复调。在西方的复调音乐代表是巴赫,巴赫诞生于公元 1685 年,但是我们侗族大歌是公元前 2500 年诞生的,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我们可以看到侗族人的所有东西在日本京都都有所保留,它的木质结构、它的衣服、它的水井、它的饭团、他们腌制的鱼……它们很相似,包括我在听京都的歌舞妓,那一声“哎呀”、三弦的那一声响,然后我都会听到这里头它是有前史的,侗族人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一个民族,我非常愤慨,我们学校当年的男生都不追我。日本歌舞伎演出现场侗族人的音乐其实和《山鬼》是一样的,什么是《山鬼》呢?就是屈原写的《山鬼》,女生在那里等男生,这个男的当然比较有钱。然后呢,我们也是这样子的,就是说我唱歌是因为我喜欢一个男生,(因为我)不太可能喜欢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外面的一个男生弹吉还有肌肉。中秋节的时候,学校发了一个苹果,我就骑着单车去树村——树村已经被拆迁了——我就去一个被拆迁的村子去找他,把这个苹果(不是苹果手机)给他,但是他就不打算要。当然就是说,我觉得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会成为像 ta 这样的人。这个故事大家不要去模仿,因为你给他发一个短信就可以了,你确实不用做一个乐队去巡演两百多场,去告诉他你非常喜欢他,这是很得不偿失的。我还是回到我们的侗族大歌,是不是有点跑题?侗族音乐为我们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就是大概 20 年前,在阳朔——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去过——有个实地表演,叫《印象·刘三姐》。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买了一张票、二百多块钱的票去看,就看着他们全是在放录音。那些女的就穿着那种皮肤颜色的薄膜体,感觉像裸体一样在水上跳舞,而且她们身上都挂着灯泡,作为一个理科生,我非常敏锐地发现这些灯泡是串联的,这样就会非常危险,你好歹换成并联,这样你关掉一个,触电大家就不会一起触电嘛对不对?它就一直是放音乐,大家跳舞,然后等到高潮出现的时候,突然水面上出现了 50 个侗族孩子。《印象·刘三姐》(2002)当时我一下子惊呆了,因为刘三姐是壮族人的故事,它讲的是一个壮族人阶级斗争的故事,可是在里面唱歌唱了 20 年的是我们侗族小孩,而且不拿报酬,这就是他们干的事。我当时站起来,嘴里除了脏话,什么都不会有。4.《九歌》不是九首歌,也不是一部情色电影我们侗族人是非常友善的,我们从来没有发动过战争,也没有拿过核武器去威胁朝鲜和川普,然后我们跟蒙古人的关系也很好,因为蒙古人从来没有打过我们,他们一直奔着西边去,没有往侗族人那边去。因为侗族人去年才通高铁,实在是比较难打到这个地方。那现在很高兴它已经变成风情化的表演,我只是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歌队从乡下接出来。我是没有钱的,我工资只有五千块那时候,在单位一直想加薪,单位没同意,那我不能说我加薪是做侗族大歌,它会觉得我不务正业。所以我们没有商业基金会的支持,我带着五个女孩这样子走,演了大概 40 场,一共演了三年,一共演了三万公里,在每一个城市,有时候是十个人看,有时候是一百个人看,但是这所有的钱我都是给他们买路费、吃住,最重要的是带回去给他们的孩子,还有就是买化肥,因为我们的田园正在荒芜。问题很多,留守儿童、空巢村,这就是我们那边普遍的一个情况。吴虹飞与萨岁乐团 2018 年夏季巡演海报我们侗族人是这样的,你过来之后我不会让你空手走,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糯米团或者一包糖。然后我们的井边非常温馨,我们是在水的地方,陶渊明讲的《桃花源记》,“无论魏晋”的地方、楚岳,屈原被贬的地方,对了,屈原的《九歌》,是侗族人的音乐;因为楚辞是长短句,侗族人的音乐也是长短句,屈原的《九歌》并不是九首歌,也不是一部情色电影。九是侗族人男女之间的尊称,我们每次唱歌都是有开语词、发语词,完了之后有结语词,叫九,九的意思是君,君住长江尾,我住长江头,这个就是我们古代侗族人用的古侗语,我们的音乐里面是有这种古侗语的。我一直不知道把他们带着走三万公里这个过程里面,我不是很清楚是干什么的,但是会觉得我需要给我的妹妹们一点信心,就是说我们是音乐家的主体,我们不是任何人的陪衬,不是肉屏风,也不是风情图,我们是音乐,是复调,是来自人类的童年、2500 年前的复调音乐,我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我们是音乐家,我们是乡村的梅兰芳和孟小冬,我只是希望他们是这么来看待他们自己的。吴哥窟,柬埔寨最近有一次,我去到了吴哥窟,突然一转弯,整个吴哥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要做的是什么,这些断壁残垣一定不是(因为)本地人发生的,而是法国的冒险家发现的。就是说我们要发现这些断壁残垣、吉光片羽,这些碎片,从碎片里边去窥视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传统。这个传统可能是原始巫术,可能是萨满,可能是一个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传统,在音乐里面我能够感受到(的东西)。陈嘉映先生甚至把侗族大歌上升到道德城邦、城邦道德这么一个高度。我到了京都看到了稻荷神社,看到了千鸟居,看到那些千鸟居好像是在重复的,一直在延绵,它的整个结构、形式和侗族大歌是一样的。伏见稻荷千鸟居。摄影:Ein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本雅明的书,他说天使回望人间,它守望的是历史。所以我觉得,我们有过一个历史,这个历史是不被记载的,因为我们没有文字,我们只有音乐。千鸟居也好,吴哥窟也好,我能看到的是一种音乐、歌声的延续,这种延续代表的是爱和自由。我今天讲到这里,谢谢大家。十三邀节目首次集结出版第一辑《偏见》上市十三邀节目首次集结出版第一辑——《偏见》上市。之所以书名为《偏见》,是因为这本书中保留和再现了许知远在《十三邀》中一直强调的——带着偏见看世界。在《偏见》一书中,除了《十三邀》剪辑后的精彩呈现,其实更在于镜头外你看不到的东西:每次访谈完一位嘉宾后,许知远都会写下一段采访后记——介入之后,他再次将自己抽离出来,作为一个旁观者,更为理性深入地思考。而这些内容,都会被收录于《偏见》中。点击下图,打开“偏见”
吴虹飞:你们对摇滚女主唱有偏见,我一点儿都不叛逆